一個懶洋洋的午後,我的那個朋友給我打電話來,當我聽完他的敘述,我嚇呆了,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
的,也沒聽清楚事情到底怎麼回事,我只知道,我隔壁的那個男的被抓進了公安局。
朋友不停的埋怨我,怎麼會給這樣的人介紹工作,言語間的不滿,無疑是說,我讓他幫忙找了這個工作,事
情現在弄成這樣,他在那個公司老闆面前已經顏面盡失。
聽著他憤憤的掛斷電話,我就知道,以後這個朋友算是沒了,更別說再找他幫忙給那對夫妻介紹工作了。
我已經來不及關心,這份或許叫友誼的東西還是否能完整的存在,也無心去跟這位朋友道歉,我只想知道他
怎麼樣?我只想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在潛意識裡竟然多了份對他的信任,我告訴自己,也許這是
個誤會。
我請了假,急忙的趕回家,跑上樓,去敲那扇門,可是良久,都沒人來開門。我有點失落,我想也許女的已
經趕去公安局了。
我無力的靠在那裡,望著隔壁我的門,突然傷感起來。我看到了我門框上貼著一張紙條,我跑過去,撕下來
,是女的給我留的言。上面沒說什麼事,只是留下了一個派出所的地址。我來不及多想,便趕去了那個派出
所。
趕到那裡的時候,我看到兩個民警正在對女的訓話,女的低著頭,忍住抽泣,聳動的肩膀似乎在極度的壓抑
著將要哭出來的聲音。旁邊還坐著一個中年婦女。那個中年婦女頻頻的皺著眉頭,盡量的讓身子往一邊靠,
唯恐女人那身有點破舊的衣服玷染她。我衝過去,拉住女的胳膊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兩個民警先是打量了我一番,沉吟了半響,然後口氣緩和的問道:你是?我沒看他們一眼,自顧的說:我是
**晚報的記者,她是我的朋友,我想來找她瞭解一下情況。
兩個民警互相看了一眼,半信半疑,但是有似乎不敢冒險,於是姿態便低了下來,不再大聲的吼著對女人訓
話,對我也客氣的套起交情來。
我把女人拉到一邊,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老公在哪裡?女人看著我,還沒開口,眼淚就刷的掉了下來,
我安慰她不要哭,先把事情跟我說清楚,我們再想辦法。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今天上午,他老公去為公司的一個客戶送資料,在公共汽車站等車的時候,正巧遇到「
飛車黨」搶劫正在等車的一個婦女的包。婦女拚命拉住自己的包哭喊,卻沒有一個人去管,正在雙方你爭我
奪,僵持不下的時候,他看到了,想都沒想,就衝過去,幫婦女奪包。無論賊人怎麼打他,甚至拿出了刀子
,可是他還是拉住包不放手,這時候執勤民警趕來,飛車黨便逃竄了。
本來事情就這麼簡單,可是當民警趕來的時候,看著他也在奪包,以為他是搶劫犯的同夥,就問那個被搶的
婦女,認不認識這個男的,婦女一口咬定不認識,並且還強調:她也不知道這個男的是飛車黨同夥,還是另
一夥搶劫犯,反正跑上來就奪她的包。民警二話不說,就帶走了男人。
由於男人著急給客戶送資料,所以再怎麼解釋都沒有,挨了匪徒的打也就罷了,竟然還被民警猛揍一頓,讓
他老實交待。他怕耽誤公司交待的任務,只好報出了公司的名字,本想著這樣只是可以趕緊讓公司派人來把
資料及時轉交給客戶,沒想到,公司一聽,立馬不承認他是本單位的人,也就是說他立馬就被開除了。
民警通知了他的老婆,他老婆一來,就被定性為:搶劫犯家屬。不停的被訓話,還讓她交待問題。她嚇得不
知道說什麼,腦袋一片空白,要是我不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聽完她的敘述,我一股無名火就上來了。我轉身到那位婦女旁邊:請問,你就是受害人?我想採訪一下您,
這是我的工作證件。婦女愣了,不知所措的看著我,我不理會她的莫名其妙,繼續問道:請你詳細描述一下
當時的情況,你為什麼就認定這個幫你奪包的人也是搶劫犯,為什麼你就不能認為他是來幫你從匪徒手上奪
回包的人呢?
婦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民警,慢吞吞的,結結巴巴的說:怎麼可能有那麼好的人?這年頭,誰還愛管閒
事啊?難道他不怕死?他要是真幫我,那他不是傻子就是精神有問題。警察聽著,也頻頻點頭,似乎她說的
才是一個正常的人所應該做的。
看著他們理所當然然的表情,我憤怒了,我大吼起來:他如果是搶劫犯的同夥,為什麼搶劫犯打他?他如果
也想搶你東西,為什麼警察來了不跑?在警察來之前那會,他完全可以搶了你東西就跑?你東西少了麼?他
打你了麼?有目擊證人可以證明他也是在搶你包麼?你們警察有什麼證據證明他就是搶劫犯?是因為他沒有
這個城市的戶口?還是因為他穿著不夠華麗?一個冒著生命危險幫你忙的人,你竟然還要指責他是搶劫犯?
如果是你被冤枉,你會怎麼樣?
我深深吸了口氣:你們在沒證據的情況下,就抓人,就非法拘留,你們這是犯法!我指著那個婦女:你這樣
不識好歹,分不清好人壞人,你不覺得慚愧麼?難道你也要教育你的孩子,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所有的人都愣在那裡,不說話,我知道,在這樣一個治安混亂,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的城市,在這樣一個,
人與人之間冷漠的不帶丁點溫度的社會,在這樣一種你被欺負,我無視的風氣下,沒有人開始相信善良,也
沒有人會去相信會有人無私去幫助別人,甚至當你去好心的做一件你認為對得起良心的事情的時候,在多數
人眼裡,那成了你偽善的最好外衣。被誣蔑,被冤枉,被栽贓,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已經成了人們司空見
慣的事了。

警察可以抓錯你,法律可以錯判你,可是你要想去糾正這個錯誤卻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抓錯你,可以只是因為懷疑你,就能給你戴個嫌疑犯的帽子;疑罪從無在很多時候只是法律條文裡的一句話
而已,現實中能真正貫徹實施的屈指可數。判錯你,可以有一萬個理由歸咎於司法的不健全,可是沒有人會
為你受到的不公待遇負責,提起國家賠償,也只是說說而已,又有那個人能真的得到過這樣的道歉形式?!
我知道,要給他洗清罪名,我必須全力以赴,我必須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是無辜的,他是好人,他當時是想
去幫助那個婦女。
儘管,現在婦女含糊其辭,以把自己搞糊塗了,自己也說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來幫自己的等等理由來推脫,
不想面對自己遇到好人,反咬一口的事實。警察也以雖然沒有證據證明他是搶劫犯,但是事關他出現在事發
現場,並與此事有關聯為由,不能徹徹底底的還他一個清白。
我知道,要靠抓住當時的那兩個搶劫犯來為他洗脫不白之冤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只能想辦法找其他證據。我
利用自己是記者的身份,想盡辦法,找到了當時事發現場的2個目擊證人,是一個報亭的老頭和一個推著車
買水果的婦女。他們都說當時那男的的確是去幫被搶的婦女奪包,不是搶劫犯。可是當我想要他們陪我去趟
派出所跟警察證明一下的時候,他們卻死活都不肯。說不想多管閒事,怕惹一身臊。在我苦苦哀求無果的情
況下,我不得不耍了點小手段,與其說是手段,不如說是無奈之舉。
我說我是記者,現在要對那天發生的事件,寫篇評論。廣州街頭一婦女被搶,好心人施救,反被誣賴是歹徒
,旁觀者無人肯出頭!我還故意說:你們倆我也會以匿名形式將你們事不關己的態度寫進去的,不知道你們
的孩子看了,會有何感想。
我又去找了男人公司的上司,儘管他很不情願的開證明說那天的確是派男人去給客戶送資料的事實,但是礙
於我與他們老闆朋友有交情的情面,還是開了。儘管,我也知道,那個原來的朋友其實也許已經沒得朋友可
作了。
我找了律師,咨詢了這方面的法律,托了很多朋友和同學,終於把男人弄出來了。
儘管出來的時候,警察沒一句道歉的話,儘管那個受過他幫助的婦女沒一個謝字。可是,我看得出來,他並
沒斤斤計較的去在乎。起碼證明了他無罪,證明了他是個好人。
當這件事發生的時候,我失去了原本可以稱之為好友的朋友;甚至失去了以後可能再聯繫的可能。但是我得
到的更多,更多,我得到了讓一個好人恢復聲譽的機會,我得到了去幫助一個值得去幫助的人幸運,我也得
到了一份我對自己的由衷的感激。
我不知道,他以後再碰到這樣的事還會不會毫無顧慮的衝上去幫忙,也不知道他內心是不是已經開始對於做
一個好人的概念有了新的詮釋,可是我知道他本質的善良不會因此而動搖。
可是無論怎樣,也不管以後他會不會繼續這樣做,我們都沒資格再去怪他,也沒權利去讓一個受過傷害的好
人忍著痛再去迎頭頂刀子!因為,那個拿刀子傷害他的人,其實就是我們,我們這些人,我們這個社會。
天空飄著雨,有點陰霾,來來往往的人潮,冷著一張張沒表情的臉,繼續在這個城市生活著,沒有人知道曾
經發生過這樣的一件事,甚至當初親眼見過此事的人也許早已當作一個談資將其遺落在腦後。
世界忘記了,可是我記得,那天記得,歲月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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